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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2 / 2)

  少年一大早巴巴站在府邸门口,捧着讪讪的笑意小心翼翼看向自己。

  问讯的不过是许家人的消息。

  心里的戾气蓦然被尽数激起,乔岳凶巴巴的沉了脸,冷声冷气道:还能如何?进了诏狱,只求速死吧!

  对,他本就是个无恶不作的锦衣卫,这般语气方才配了他。

  贺之漾被这语气中的恶意激得立在原地,半晌才又惊又怒道:乔岳,昨日是谁说许姨定然无事!你揽下的事,难道要反悔?

  昨日乔岳信誓旦旦的说许家人定然无事,贺之漾估摸这点小案子,顶多是乔岳一句话,也许当天都能把人放了。

  谁知眼巴巴等了一早上,却得来这样的结果。

  乔岳若是真的撒手不管,为何昨日偏要放出豪言,这不是明摆着要耽搁许姨的性命么!

  乔岳翻身上马,冷道: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说此事?

  贺之漾握拳:一清和母亲相依为命,他昨晚一夜未合眼入眠,你觉得这是小事么?

  这话一出口,乔岳心头登时涌上酸意委屈。

  他也一夜没睡啊!!

  方才匆匆出门,连向来粗糙的守卫都看出他神色不适,晓得满脸关怀问一句昨夜是不是没歇好

  可贺之漾怎么看不出呢?

  他眼里只有旁人是睡是醒,却从未仔细端详过自己。

  乔岳握住鞭柄,冷道:哼!他一夜没睡,你倒是知晓的清楚!

  贺之漾的确没仔细看乔岳的神色,他一心都扑在了许家的事上,急道:岳哥,此事真不能玩笑,一清家里只剩了他母亲一人,若许姨在诏狱出了事,一清又该多伤心

  乔岳坐在马上,冷漠如昔:死在诏狱的人多了,京城的可怜人亦不少,难道乔某还要一一去替他们揩眼泪不成?

  谁喜谁悲,谁哭谁笑,和他有何关系?

  说罢,扬鞭要走。

  贺之漾急了,不管不顾跑到他马前,抬头倔强道:可许家手握地契,本就是锦衣卫误抓了人,一桩小事而已,为何你们还死咬着不放?难道锦衣卫都是不遵律法,是非颠倒之人吗!

  乔岳在马背上冷冷俯视贺之漾,少年的眸色清澈不减,似乎世间善恶恩怨都清晰得非此即彼。

  可世事哪儿有如此简单?

  乔岳侧过头,心里涌起燥意。

  他明明已说服了自己,贺之漾却跑来扰乱他心绪。

  是非容易分辨,但捍卫和坚守却并不容易。

  贺之漾可以轻而易举的来指责自己,可若他真的去帮了许家,岂不是违抗父命,和锦衣卫为敌。

  帮了许家,反而埋下了不安定的种子,日后要付出代价的,也许就是他们乔家。

  恼怒,无力,疲倦,激起他对国子监埋在心底的敌对,乔岳抬眸,嗤笑道:你左一句是非右一句律法,怎么不去刑部衙门啊?何必站在锦衣卫门前卑躬屈膝!?再说你我非亲非故,你本不该来找我。

  这话倒像是说与他自己听。

  没错,无亲无故,他又何必为此事费神。

  此话一出,贺之漾的面孔瞬间黯淡下去。他怔怔抬头,望着高坐马背的乔岳。

  正如初见那日,他冷戾疏离,一眼望去,便知绝非良善之辈。

  寒风拂过,贺之漾衣角飘起,他如坠冰窟般全身发冷。

  来之前,他从未想过乔岳会对他说出这番话。

  转念一想,嘴角浮现苦笑,或者,这才是他原本模样吧。

  贺之漾不再执拗,他缓缓后退,让开前路。

  乔岳心口微一下沉,他咬咬牙再不停留,轻拍马臀,尽量若无其事的和贺之漾擦肩而过。

  巷口拐弯,又不由的回转头去看。

  少年依然站在府门口,身形透出无路可去的孤寂,眼前这一幕悄无声息,又深深刺入心底。

  乔岳定定收回目光,面上毫无波澜的打马离去。

  贺之漾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往何处走。

  先前的习惯使然,每逢出事之后,他其实并未想依赖他人,总在琢磨如何自己解决。

  也许是这次的事情和乔岳有关,他嘴上说着信不过,下意识的认为乔岳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说不清是从何开始,他开始不自觉的把乔岳当成后盾。

  可就如乔岳所说,他们本就不熟,前路走下去,也是陌路。

  京城的冬天忽然冷得人全身发颤,贺之漾独自往国子监走去,想起许一清还在等自己消息,想起自己一时情急惹下祸事,他又委屈又内疚。

  他还不信锦衣卫真有一手遮天的本事!朝中多的是坚守正道的清流官员,即便他乔岳不出手,他也有的是办法救出许姨!

  从此后,不论生死,他都不会再向乔岳开一次口,求一个字!

  乔岳所说的那些,是他一直以来埋在心底的话吧?

  他也许早就厌了自己,只是碍于圣旨,才虚与委蛇的和自己交好打闹。

  偏偏自己没有眼色,还总凑上去麻烦他。

  嘴上咒骂着,心里却泛起酸涩涩的失落,忍不住的想要掉眼泪。

  贺之漾骂骂咧咧的偷偷抹了一把眼角。

  余察察在拐角处恰好瞅见贺之漾往国子监走,本想上前搭讪,却觉得漾哥今日这情绪不太对,云里雾里的跟着了一段,此刻看到贺之漾抹眼泪,才猛然想到:漾哥漾哥这是哭了!?

  余察察面皮抽搐,他本想立即上前问询,忽又想起以贺之漾的性子,定然不愿此时被人看见,只得又缩回墙角,等贺之漾走远了,才满腹心事的跑回锦衣官校。

  漾哥向来咄咄逼人,如今这模样,也许是伯府遭难了?

  余察察惊慌失措的跑到校里,推门便问:任安伯府没出事吧?

  乔岳心头微微一颤,瞬间站起身道:伯府能有什么事儿?

  哦哦,没事就好。余察察这才觉得自己唐突了,顿了顿方道:我是方才来校时,看到漾哥情绪不佳,似乎啧啧在抹眼泪呢,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儿,那我放了课去问一嘴?

  乔岳察觉出方才的失态,大马金刀的坐回椅上,冷道:不必多问,他的性子再不改改,哭的时候在后头呢!

  看乔岳没出手相助的意思,反而出言嘲讽,余察察缩缩脖颈,也不再多说。

  许一清母亲被冤入诏狱,锦衣卫嚣张不放人的消息在校内不胫而走,没多久整个国子监都晓得了。

  国子监几乎人人义愤填膺!

  因着蹴鞠等事,此时不少人都对锦衣卫有了改观,觉得两校已然交好,当邻居久了,甚至心底都多少生出几分亲近。

  如今锦衣卫没事找事闹了这一出,自然让人难以接受。

  而且许一清成绩甚好,据说他跳到了高级堂,明年三月考进士,以许的实力,定然能金榜题名。

  文官向来讲究同门情谊,不少想抱大腿的人,也想在此时出头搏一搏,给许一清几分恩情,日后好互相提携。

  锦衣卫太过分了!同窗嚷嚷着:我们纵然派人去和他交涉,也定然占不到便宜。

  欺人太甚!还去找他们作甚!我要写诗声讨此事!

  我亦要上奏此事,许兄是监生,他日高中,便是天子门生!岂能受锦衣卫此等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