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纪太大，早年又驰骋沙场落下各种毛病，治好了也没以前康健，现在不仅是红光满面，更是连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看得老夫人直摇头，然后让容弛容禅把他给扶回去，还不忘道：“让几位见笑了。”

赵又连连摆手说无妨。

不料容均不愿回去，才离了座位，还没走出两步，就挣脱开两个儿子的扶持，转而跑到容摇光面前，竟对她说道：“摇光，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知道他这是趁着酒意将平时不会说的话给说出口，不过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发了酒疯。容摇光起身扶住他，一边扶一边朝外走，同时轻声问道：“祖父，怎么了？”

容摇光一走，容玉衡也跟着走。

小孩没敢上手扶祖父，又怕姐姐看不清路，便提着灯走到最前面，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提醒前面有台阶。

有他的提醒，容摇光扶着容均跟着走，倒也没有出现两个人全歪倒的状况。

尽管如此，容均却还是走得不甚稳当，整个人东歪西倒，踉踉跄跄。

索性容摇光能牢牢扶住他，听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就不该回来……咱们、咱们将军府的水已经够深了，你偏又进了宁王的火坑……日后你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我可怎么向你爹交代？”

容摇光听着，沉默一瞬，道：“没事的，祖父，我有分寸。”

“这不是分寸不分寸的问题。”

老人摇着头，不知想了什么，竟是非常难过的样子。

他脸还是红的，此刻眼睛也有些发红。不知是灯火的问题，还是夜色的问题，容摇光恍惚看到他眼角似乎湿了，仿佛无数痛苦悲哀都集中在这个老人的身上，那种沉重与窒息，压得他快要流出泪来。

可他怎能真的流泪？

他曾任辅国大将军，率领天纪军将北疆守得牢如铁板，令那威风八面的高鸲人多年不敢妄动；

他是将军府的主人，容承不在，阖府上下都要由他来保护，他若倦了累了，谁来护着家人？

男儿流血不流泪，容均果然没有流出泪来。

只紧紧地握住容摇光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谁都……唯独……”

谁都能死，唯独你不能死。

这句话没有说全。

容摇光也听不出他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但她还是道：“祖父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说着，不知想了什么，竟是忍不住笑了笑，“将军府在一天，我就在一天。”

如果将军府还如前世那般不在了……

她暗自摇了摇头，将这想法抛之脑后。

将容均扶回去后，容摇光喂他喝了醒酒汤，又给他擦脸洗脚。等她抬起头，就见他已经靠着床头睡着了，眉头微微拢着，面容疲惫，显得心事重重。

看他连睡觉都是这般神态，容摇光问向老管家：“我之前送过来的熏香呢？”

老管家答：“都在库房里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