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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四份婚约的异世界冒险第66节(2 / 2)


  “原来你只是喜欢毛绒绒!”

  “不,只喜欢你的毛茸茸!”

  两位蹩脚舞台剧演员的滑稽剧逗得自己哈哈大笑。

  魏丹程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一定要让厄尼斯特陪着才可以,那样也太摆谱了,只是我觉得这一次他来的时候好像情绪就有点反复,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瑞德心说:这个事情的发展走向确实也和我想的非常不同,我也不太知道原因。

  圣子从来不是什么愚钝的人,一直以来虽然高声呼喊(用行动)着“明天就要结婚退休”之类的话,但事实上,他从来没有真的想要去开始过一段感情。这很正常,这是除了龙之外的所有长生种的通病。并非是惧怕情感,而是因为漫长的生命已经夺走了太多的东西,失去的创痛久久难愈,反正最后总会一无所有,大部分人选择干脆不要开始。

  他很长一段时间认为,圣子也是这种类型。

  严格,自律,做着与自己的说法完全相反的事情。他本来都怀疑是不是圣子只是不想干活,但是找不到合格理由辞职,于是就找了这么个对于他自己来说非常蹩脚的理由。长生种都已经习惯了漠视情感,极力避免自己的情绪被挑动,毕竟与长久的平静相比,喧闹之后的寂静更让人无法忍受。

  瑞德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圣子的心思。

  直到他看见了厄尼斯特的珍藏。

  那是个很偶然的机会,他甚至并不当值,只是在与朋友一起酒足饭饱之后消失的闲逛。白鼬的身体娇小灵活,月光之下,微风之中,在酒气的浸泡下,瑞德突然看见,圣子房间的灯好像没有灭。现在已经是休息的时间了,而且他的房间灯光暗淡,更像是忘记熄灭灯火后,火苗最后的苟延残喘。于是他突发奇想,来都来了,干脆去把灯灭了,顺便,要是圣子没有休息,就去和厄尼斯特打个招呼。

  反正他的窗子也没有关上,灯也没有灭,别人也没发现,自己肯定是要过去一趟的——既然这样,那就过去打个招呼吧。

  白鼬骑士几个跳跃之间就盼上了那扇明灭着的窗户。

  他的脑袋从窗帘的缝隙伸了进去,准备轻手轻脚的扔一个冰晶过去熄灭烛火。

  然而厄尼斯特并没有休息。

  圣子好像没有了往日的圣洁慈爱从容不迫,当然,相处的久了之后他也知道这幅样子就是圣子装出来营业的,所有圣子圣女对外都是这么个形象,这么个状态——但是现在,他很不一样。长发随意的束在一起,垂落下来柔软的听靠在肩膀上,他本人正背靠在书架席地而坐,翻阅着手中的一本书。

  那是一本非常畅销的书,不、那个系列都是非常畅销的故事,伟大的故事家斯维瑟书写的所有故事,无论是自己编造还是记录与妻子的日常,所有人都非常喜欢,包括很多长生种读者。也许是因为本身比较排斥情感发生,他们都喜欢去别的地方找点代餐——这就是属于顶配了,甚至比一般的正餐还要强。

  读者阅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露出不自觉地微笑,那是无法压抑住的,对于幸福和啼笑皆非鸡毛蒜皮的包容与向往,就连最严肃的大长老,面容都会放松下来。

  可是厄尼斯特恰恰相反。

  他好像在阅读什么禁忌的亵渎文字,从最初的表情平静,而后眉头渐渐皱起,像是忍耐着什么难言的痛苦一样,甚至几次都要错开眼去。这种痛苦简直就像是被欺骗了一样,随着阅读时间的延长在不断加深。那种排斥感渐渐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并非是他开始沉浸于文字之中,更像是他将这一切都否定之后,彻底漠然了。

  好几次,瑞德以为他会扔下书离开,可是没有,即便全身都写满痛苦,他一直在阅读。

  那是一盏极昏暗的灯,明明灭灭,投下昏暗的影那么那么浓重,倒映在墙壁上像是蠢蠢欲动的妖怪,虎视眈眈的看着圣子,随时准备将他撕裂。

  厄尼斯特恍然不觉。

  他的动作与他全身的状态截然相反,动作轻柔虔诚的如同在朝圣,瑞德发誓他甚至没有在教廷的圣堂里看到过这样小心翼翼又轻柔虔诚的圣子——说句不敬的话,神看见估计都要疑惑他究竟信仰的是谁。

  他用手指轻柔的抚摸书页,抚摸那些总会给人带来温暖和力量的文字,眼帘低垂,许久,许久许久,在那苟延残喘的灯火彻底熄灭之前,他合上书,轻轻地,轻轻地将它收拾起来,连同其他那些价格昂贵的典藏本一起妥善的放回盒子,放回书架的最深处。

  说实话瑞德觉得厄尼斯特一定已经发现他了,身为圣子,如果面对他人明目张胆的窥探都毫无所觉,那真是太可笑了。但他漠视了他。连同那些文字想要表达的情感,树叶之间透出的阳光,被晒得蓬松的被子,午后烤好的茶饼一起,全部漠视。

  这样说很逾距,但瑞德觉得,厄尼斯特离开的背影实在落寞。

  他像是一个找不到答案的苦修者,上下求索没有结果,心中的疑惑没有人能解开,于是便只能归结于是自己的修行还不够刻苦,于是便更加艰苦,更加艰苦。

  众人都觉得圣子嘛,禁欲不是正常的吗?多圣洁啊。

  没错,确实是非常的圣洁,但是他甚至都觉得圣子不是禁欲,那是有点病态了。

  他不与人交往,不对人敞开心扉,拒绝礼貌和工作之外的一切接触,如果实在无法推脱,便会拿出领主的气势和写满“我什么时候能走”的脸尽快脱离。这当然可以归结为长生种的傲慢,但更多的,瑞德总觉得......这是厄尼斯特可以营造的局面。

  兽人本身并不是长生种,他们并不漫长的生命当中因为死亡的催逼,于是总是急匆匆的,想要完成的愿望,想要追寻的梦想,这一切都必须尽早开始打算,尽早着手实施,不然说不定拖磨着拖磨着,今天打算开始追寻梦想了,打开门一看,哦豁,死神的使者正在门口站着呢。

  这一点上,他们真是与人类不谋而合,于是在一些情况下,他们的情感也最能共通。

  曾经他为厄尼斯特永远不会迈出的第一步捶胸顿足,但在小魔女到来之后,这种现象好像一下有了改变,他能感觉得到,圣子也对这个可爱的人类充满了好奇。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却有了一种为小辈操心的琐碎感,甚至在发现圣子对于魏丹程隐约的好感时,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好啊,喜欢好啊,这还是个正常的人。

  他能感觉得到圣子并不是对一切真的毫无感觉,只是厄尼斯特一直在回避,甚至有点在自欺欺人。那一刻瑞德甚至觉得什么长生种的生存守则都见鬼去吧,说出这种话的人必然是要尝过情感的滋味才会说它如此可怕,可是圣子呢,他从一开始就在回避,永远不尝试却是永远安全,可这样的话,当宝贵的东西凑到眼前,他也会因为不识货而错失珍宝。

  到那时候要遭遇的痛苦可远远比现在要剧烈得多。

  从他人口中得知的糖果永远都只是片面的词语,无论是品尝时的甜美,还是龋齿的疼痛,都只有亲自感知过才有资格去评说。他一直很想让圣子去尝尝,常常糖果的味道,看看它是不是真的那样让人痛苦。

  之前能看见圣子独自赏月,坦率地承认异世界的朋友告诉他,这是两个世界的月亮最相近的时刻,瑞德心中甚感欣慰。

  他以为一切都会开始改变了,无论是裹足不前的圣子还是层层缠缚在他身上的锁链,都已经有所松动,直到他发现在短暂的失态之后,厄尼斯特再回到教廷时,好像已经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他甚至回避和魏丹程的见面。

  瑞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很为厄尼斯特感到担心。

  一直生活在冰雪高原的兽人一生都不会的什么疾病,在寒风和冰雪的淬炼之下,他们的身体仿佛铁打铜铸,百毒不侵,然而想让他们快速虚弱的办法也非常简单,只需要将这个兽人带到温暖湿润的平原,让阳光和花香稍微化开厚重毛皮上的冰雪和风霜,将裹挟在身边的寒意稍微驱散一些后,再重新让他回到雪原上去。

  知道温暖,知道花香,知道阳光会透过厚重云层洒下,这个兽人很快就会死去了。

  他的皮毛已然厚重,依然能够抵御寒冷,但那些风却会从毛坯的缝隙钻进心里,将他从内部冻死。

  可是这些担忧该如何告诉人类呢?这个好孩子会因为他的担忧也一起担忧起来,更何况这本来就不应该是有自己来告诉他们的事情,于是瑞德轻轻叹气。

  他的爪子轻轻拍了拍魏丹程的脸颊,安慰道:“没事的,再给他一些时间吧,只要,稍微再给他一点时间。”

  他不相信厄尼斯特能忍得住。

  没有一个见过阳光闻过花香的高原兽人会继续留在苦寒的冰原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