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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姑妈的新生活第22节(2 / 2)

  她今天下了课,拎着背包和画夹就来了酒馆。虽然基础班学员,画夹的用途有限,可是素描纸塞进去,各式各样的画笔装起来,她仍然精神抖擞。风眠早上看到她的画具,笑她说“奶奶知道吗,奶奶这是差生文具多”……她想起来就要笑。选画具的时候,她带上风眠,照着班里发的表格采购的。她看着什么都喜欢,尽管画具店老板说先买基础的,您能坚持下来再升级装备也不晚,免得浪费。她很有自信地说我不会半途而废的,我喜欢的事一定要坚持到底。她买齐了画具,风眠帮她抱上车。风眠说“奶奶我还是想去踢足球,爷爷不高兴也没关系的。不让爷爷知道不就可以了,反正你们不跟爷爷说,爷爷也不会知道我在学什么”。虽然是孩子话,可听起来现实到让人觉得心酸。她跟风眠说,如果爸爸妈妈这回都支持,那周末就由她来接送她去足球学校上课好了。她要支持孙女人生第一个重大的、自主的决定。祖孙俩能同时开始上自己喜欢的课,这多让人高兴啊。

  释迦知道她下午在这里见楚天阔,尽管昨晚熬了个通宵,过午就爬起来,下来帮忙看店了。释迦住在酒馆楼上,雷斯特在释迦爷爷在世的时候就租了底楼开店,熬到现在快三十年了。释迦和艾黎到了可以喝酒看球的年纪就跟一帮朋友在这酒馆玩,这是她们的大本营。

  她在墙上看到艾黎她们的照片,在层层叠叠、乱七八糟的照片里还看到了杜松子。听说“长颈鹿”是球迷、经常跟朋友踢完球在这聚会,她不动声色,但是脑海中有那么一点点的“豁然开朗”……当然,“长颈鹿”年纪还是小了点……韩棠仍然觉得这是硬伤,如果要她来配对,这是首批就要剔除的不良因素。那句“男人至死是少年”的话不见得是对的,但很多时候,却会被拿来当作犯错脱罪的借口。像……韩棠早就看到了释迦和小雷的神情,知道时间差不多,刚刚进来的客人一定是楚天阔,但她还是多说了会儿话才转回身来——楚天阔站在明亮的光线里,酒馆深色系的装潢都没让他这中年男人的风采减去半分,看起来真是帅气又有风度啊。她笑了笑,像楚天阔,这比她年纪小了才不过几个月的男人,大半辈子都在凭借这一点跟她撒娇撒痴。

  韩棠又笑了笑,站起来,拎起她的包,跟楚天阔点点头,示意他坐到靠窗的位子。

  楚天阔站在那里没有动,韩棠从他身边走过去,仍然是动作迟缓、身子不再轻灵,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整个人带动的气流,味道有些不一样了。他看着韩棠坐到了她挑选的位置,没有问他的意见,很不爽快,恼火又增加了几分。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看着韩棠那杯咖啡,皱眉,这时有个极精神看起来很干练的女人走了过来,放了一壶茶和杯子在桌上。他抬眼看看,那女人没看他,跟韩棠笑了笑。

  韩棠啜口咖啡,等那女人走开了,才说:“先喝杯茶。这没有别的可以选,不爱喝可以不喝……然后咱俩好好儿聊聊。”

  她说着,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来。

  楚天阔没喝茶,看着文件袋,眉毛凑到一处,一齐抬了起来,盯着韩棠的脸——她没有及时去给头发补色,头发根部露出白色,非常扎眼,也不好看……可是她看起来毫不在意。对了,刚才她从他身前走过去的时候,头发飘啊飘的,特别轻盈……他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火气,一伸手把文件袋给拂了出去,手掌“啪”地一下拍在了桌子上。

  第42章 鲜花盛开的地方 (6)

  “这是干什么?有必要这样吗?”楚天阔大声问。

  “你都不看看是什么?”韩棠并不动气,也不激动。她看了眼掉在地上的文件袋。

  小雷过来,弯身捡起文件袋,放在桌上,往里推了推,看着楚天阔说:“大爷,有话好好说,别动气。”

  楚天阔看了眼他那纹到手背的刺青,眼珠往上一翻,露出大片眼白来,盯着小雷,说:“小哥,我跟我老婆两口子说话,没你什么事儿,别插嘴。”

  小雷笑了笑,看看韩棠,一哈腰,说:“阿姨,我就在那边,有事随时叫我。”

  韩棠也笑了笑,点头。

  小雷走开了,韩棠把文件袋又往前一推,推到了桌子中间,更靠近楚天阔的位置,心平气和地说:“我跟你见面,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要想吵架,这就出去吧,爱找谁吵、就找谁吵。”

  “韩棠!”楚天阔声音又高了些。

  “小点儿声,这不光有你一个客人,影响别人不好。”

  “那就回家说。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说?我知道你没消气。你要怎么才能消了气,你说。我都照办。”

  韩棠看着楚天阔,正要开口,他一摆手。

  “除了离婚。这个你想都别想。我一把年纪了,今年都六十六了,离婚?开什么玩笑!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楚天阔说。

  “你是不离婚,还是不跟我离婚?”韩棠问。

  “这不一回事么!”

  “不是一回事。”

  “别跟我玩儿文字游戏。你整天看《红楼梦》就学怎么咬文嚼字跟我斗心眼子是不是?都什么岁数了……你这是矫情!”

  韩棠看着他,拿起身边的拎包来就要起身。

  楚天阔见她要走,一把拉住她,“你干嘛?”

  “你要这么说话,咱们就法院见吧。”韩棠甩开他的手。

  楚天阔瞪着韩棠,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红潮没那么容易消退,气息却稍稍平和了一点。他按住桌子,示意韩棠坐下,“你说,你继续说。我听着。”

  韩棠把包摁在身边,“离婚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老楚。六十六怎么了?六百六该分也得分,这跟吃喝拉撒一样,是人的正常需求。”

  楚天阔憋着气,忍下了那句“我看你是被现在网络上那些观念洗脑了”,脸又红了。

  韩棠很清楚他在想什么,停了下,说:“还有,首先,你把这事儿要告诉大哥大嫂,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告诉他们,是我要求离,我为什么这么要求。其次你告诉他们,别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吃饭了——我知道你想借这个由头让我去听他们劝和的。老楚,省省,不用谁劝。你这次就算你有本事把你妈妈和我妈妈都请回来,我也不会听她们的——你也知道,要请回来,她们会说什么。她们不会站在你那边的。她们很清楚你的本性、你都干了什么……”

  “我跟你道歉了。这次我不是成心的……”

  “我早和你说过,不管成不成心的,再有一次,咱们就掰。现在你耍无赖?”

  “我改。我这么多年也……”

  “你改不了,老楚。你跟我强调你六十六了,你忘了吗?我今年也六十六了,比你还早三个半月过生日。这个年纪,这一次我就算死里逃生了。下一次你再‘不是成心’,我可能就粉身碎骨了。老楚,老人经不起摔的。”韩棠说。她笑了笑,指尖戳戳文件袋。

  楚天阔不出声。

  “还有,我没那个耐心也没那个精力去改造谁、等着谁改变。我有这个时间和力气还不如改造自己。”

  “那这个家呢?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

  韩棠看着他,非常认真,“老楚,你在家里,是不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累、郁闷、喘不过气来?”

  “没有。”

  “这就对了。我有。”韩棠说。

  楚天阔白皙的面孔渐渐又涨红了。他额头上的青筋也渐渐清晰起来。韩棠看着他的手,从拍到桌上就没有挪动过,干净的手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椭圆的指甲,非常漂亮。她的目光从楚天阔手上挪到身上、脸上。也没有多少日子没见,楚天阔是见了瘦,衬衫和外衣倒仍然干净整洁。当然,他衣柜里搭配好、熨烫过的衬衫,每天更换,也足够他顶半个月二十天。这不成问题。这些小事,楚天阔注意得到吗?

  “我们请保姆。”楚天阔说。

  这几个字说得很干脆。虽然听得出来有点不情不愿。

  “你请保姆吧。”韩棠说。

  楚天阔听出措辞的不同,微微侧了脸,看着韩棠的眼睛。

  “你给自己请个保姆照顾日常生活。请之前好好考察。你的口味那么刁钻,不是一般水平厨艺的保姆能对付下来的。可是达到这个要求的保姆要贵很多。”韩棠慢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