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涵闻听，大步的就往爷爷的房间走。几个警察都已经退出房间，偌大的房间，充斥着一股药味。周老爷子骨瘦如柴的躺在床上，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很浅，好像随时都会断了一样。眼睛很平静的看着周楚涵，好像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平静过。

  不是这样的啊，就在一天前，周楚涵还见过老爷子。冷饮店的老爷子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腰板不知道多挺直，眼神不知道多凌厉，完全就不是现在这个虚弱的随时都要离去的模样。

  “你……怎么会是这样。”周楚涵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爷爷，尽管脸色依然冷沉，无情，可是声音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老爷子努力勾起唇角笑，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

  “真好，楚涵终于来看爷爷了。”

  周楚涵气的很，声音更加冷：“我在问你，你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老爷子叹口气：“我的病复发了，不想再继续治疗，所以，癌症细胞迅速蔓延，不这样又会怎么样？”

  周楚涵垂在大腿两侧的手猛的缩紧：“你放弃治疗？你想死？你是在为你曾经做的事感到羞耻的没有脸再活下去么！”

  老爷子面对周楚涵的质问，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悠悠说道：“我从没有为我做的任何一件事情而后悔过。”

  周楚涵怒极：“都到此时此刻，你居然还在固执！你明明可以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可你看看你现在，就要死了，却只有一个人躺在这儿。你还不觉得你做错么？”

  老爷子摇摇头：“我这一辈子，做的任何事都没有自私的是为了自己。我唯一一件自私的事就是想娶张妈，可是她不同意。这真的是最遗憾的事。”

  周楚涵深呼吸一口气。猛地转身。他真的不想看见这样固执的老爷子。都已经到现在，老爷子还可以这么义正言辞的说自己没错。一个人觉得你错了，还可能是这个人错了。可所有的人都说你错了，你还在坚持自己没错，有意义么？

  “楚涵，爷爷就要死了。你还着急回去陪那个女人，不再和爷爷说几句话么？等爷爷死了，就没有人烦你了，你就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陪你在乎的人了。可是爷爷在乎的，从来……只有你一个。”老爷子异常缓慢的说着，是那么虚弱，那么卑微，那么小心翼翼。

  周楚涵从没有见过爷爷这样，尽管他到现在都不能原谅他，可是许久后，却转回身，并坐在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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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6 老爷子的故事

  周楚涵的这个动作，让老爷子特别高兴，眼底的浑浊好像也明亮了几分似得。他伸出瘦的好像树根一样的手，拉住周楚涵的手。周楚涵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手抽出来。

  “楚涵，爷爷知道你找了你母亲，认了凌赤琰，也知道了以前的事。爷爷更知道你会怪爷爷，恨爷爷，所以这三个月，你不登爷爷的门，爷爷都知道。但是那时候，爷爷真的没有选择。”老爷子紧紧攥着周楚涵的手，祈求的道：“楚涵，你愿意听爷爷讲个故事么？”

  周楚涵知道爷爷要说以前的事了，肯定不是母亲说的那个版本，肯定在为自己辩解。周楚涵想知道老爷子还能怎么把那么肮脏的事给洗白，就是点头：“你说吧。”

  老爷子很高兴孙子愿意听自己说话，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说那藏在心底，一辈子都不想再提及的故事。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社会动乱，四人帮肆意更行，民众生活在暗无天日里，爷爷就和廖勇青歃血为盟，创建了黑帮。帮会有规矩，绝不动普通百姓，动的都是不仁不义的汉奸走狗，和四人帮的那些小鬼。因为黑帮有替天行道的狭义新昌，所以帮会很快壮大。到四人帮垮台的时候，帮会里都有五百多号人。

  可是四人帮垮了，新政策来了。大力打击黑帮，发展经济。

  廖勇青一看势头不对，就带着一半的家产，只要了几个心腹，就去了澳洲。但是爷爷不能走，还有几百个弟兄等着要吃饭啊。国家政策变好，劫富济贫的活少之又少，黑道生意没法立足，爷爷只是一个粗人，白道生意也不会做。帮里是有余量，但是也架不住坐吃山空，努力维持几年后，帮会的心还是慢慢散了。爷爷是一帮之主，爷爷不管这些人吃饭，他们就会出去没有道义的抢，就会干私活，就会杀人放火，那个后果是不能想象的。

  然后凌天赐找到爷爷，说看上了一个女人。只要爷爷给她搞到手，他的工厂就接管帮会里的兄弟。不愿意进工厂过正常人日子的，他也会给我一大笔钱，维持以后的开销。然后，还会暗中教爷爷慢慢做白道生意。

  一个女人，五百人的活路。楚涵，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爷爷没有选择，爷爷只能把女人给他。帮里的人都活过来了，可是你爹却恨爷爷，最后郁闷死了异乡。爷爷当是抱着你爹的骨灰，眼泪都流不出来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