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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1 / 2)





  第五日早晨,大军拔营,正要出发,沈宜秋见到周洵,发现他面容憔悴,满眼血丝,心中便有几分怀疑。

  战况不容乐观她是知道的,突骑施人一日便攻下定远城,城中五千守军全军覆没。

  敌军夺了民夫粮草,便即继续向西南奔袭。

  第二日,新堡守军慑于敌人兵锋,不战而降。

  若是再轻易打下怀远,再往前便是灵武了。

  沈宜秋佯装不经意地问道:“周将军,可是怀远有消息传来?”

  周洵目光闪烁了一下:“昨日怀远城失陷了。”

  沈宜秋心往下一沉,他毫不迟疑便说出怀远城失陷,定然有比这更坏的事情发生。

  她盯着周洵道:“周将军,是不是灵州出了事?还请如实相告。”

  周洵只觉太子妃两道目光仿佛两柄利剑,将他整个人洞穿,他焦枯的嘴唇微微打颤,额上沁出冷汗。

  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回禀娘娘,昨夜灵武传来消息,驻扎该地的朔方军遭遇突骑施前锋,在河边交战,已尽数覆没……”

  沈宜秋脸色白了白:“为何不退守城中?”

  周洵咬了咬下唇:“朔方军主将罗将军随大军前往西州,留下的声两万兵力由裨将窦奋统领,此人好大喜功,以为突骑施人长途奔袭,疲敝之军不足为惧,便在河边与之一战,不过两个时辰便溃不成军,窦奋亦被斩于马下……”

  沈宜秋道:“还剩下多少人马?”

  周洵道:“退回城中的大约有两千人。”

  沈宜秋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万兵马,纵然这人数有些虚,一万六七总是有的,半日之内便被杀得只剩两千人,酷烈可想而知。

  如今除了这两千残军,便只剩下城中的三千州兵。这些州府兵极少征战沙场,几乎没有什么对敌的经验,那两千朔方军刚刚遭遇一场屠戮,又没了主将,恐怕已乱了阵脚。

  要守住十日,谈何容易。

  沈宜秋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周将军,我要回灵州。”

  第110章 决定

  周洵微怔,随即皱起眉:“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护卫娘娘周全,恕难从命。”

  沈宜秋仍旧毫无愠色:“周将军,我不懂行军打仗,依你之见,剩下两千朔方军与三千州府军守得住灵州城么?”

  周洵语塞,目光有些闪烁,半晌才道:“突骑施集结十万大军寇边,算上定远攻城与灵武一役的折损,应当还有七八万兵力。”

  沈宜秋道:“尝闻‘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守军五千人,可有胜算?”

  周洵道:“兵书写的只是个大概,突骑施连日奔袭,屡次急攻,又在灵武遭遇了朔方军,疲敝不堪,而灵州城固若金汤,粮草充足,又有五千兵力,当能守到援军解围之时。”

  沈宜秋点点头:“周将军所言甚是,兵书只是大概,不足为据,天时地利人和,交战双方的士气、将帅的能为,都当纳入考量。”

  她顿了顿道:“州府守军几乎全无对敌经验,而朔方军两千残兵刚刚目睹同袍遭突骑施铁骑屠戮,士气想必难称高昂。

  “而窦将军在灵武一役中丧生,谢刺史出身进士科,以文才选士,不曾听闻他擅长调兵遣将,敢问周将军,这样一支军队,能守上十日么?”

  说着说着,她的目光越发锐利,虽仍然平静无波,但却叫周洵不敢直视。

  他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妇人,随便说几句便能糊弄过去,谁知她却对局势洞若观火。

  周洵有些恼羞成怒,负气道:“娘娘莫非想亲自统帅末将这一千精骑,救灵州百姓于水火么?”语气中已经带了些刻薄之意。

  沈宜秋知道内行最厌恶外行指手画脚,诚恳道:“周将军见谅,我不懂兵法,不过是臆测。”

  周洵见她态度谦逊,方才的恼怒散去了些。

  太子妃接着道:“守卫灵州并非贵军的职责,且此行凶险非常,我不会要求任何人随我同去。”

  周洵瞠目结舌,顾不上礼数,双眼牢牢盯住她,仿佛她生了八只耳朵十六只眼。

  半晌他才道:“娘娘莫不是以为,凭你一人之力便可扭转乾坤吧?”

  沈宜秋只作听不出他话中的讽意:“灵州是我的故乡,灵州城的百姓都是我的亲人,我势单力微,自知没有扭转乾坤之能,但我在城中,庶几可以为守城将士增添一二分士气。”

  周洵默然,眉头拧得几乎打结,直到此时,他似乎才第一次用正眼仔细打量太子妃。

  他们站在沙碛中,沈宜秋的背后是连绵的沙丘与寸草不生的贫瘠岩岭,太阳在她身后,将周遭染得仿若一片火海。

  而眼前的女子总是令他想起京都常见的贵女,想起他的母亲与姊妹们。

  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仿佛用尺子量过,像一株修剪得宜、插在金瓶中供人观赏的白牡丹,美丽又脆弱,用指甲轻轻一掐便会折断。

  她应该被服绫罗,云髻雾鬓,珠围翠绕,在玉阁金殿中抚琴作画、吟风弄月,而不该在这漫天黄沙里为难他。

  他的恼怒已经成了愤怒,这被朝阳染得似要燃烧的沙漠,便是他心绪的写照。

  现在他一点也不觉得这女子脆弱,她简直就像北地的杂草根茎,看着细细的一根,实则柔韧如丝,能将人活活勒死。

  他冷哼了一声:“娘娘以为仆等是贪生怕死之辈?外敌犯边,身为七尺男儿,不能保疆卫土,却仓皇逃离,娘娘以为仆麾下将士心里好受?”

  顿了顿道:“马革裹尸、肝脑涂地又如何,大丈夫何辞一死!”难道他们这些血性男儿胆气还不如一个弱质女流?

  沈宜秋歉然道:“我并无冒犯将军与众将士之意。”

  周洵意识道自己方才的倨傲,略微缓颊:“娘娘请恕末将失礼。”

  沈宜秋道:“周将军义薄云天,我只有感佩。”